九月下旬秋意愈发浓稠。
夜晚来得明显早了刚过六点天色就已暗沉下来。
晚风带着沁人的凉意不再是夏末那种温和的拂拭而是有了明显的、属于深秋的清冷力道吹在皮肤上会激起细小的战栗。
小区里的路灯亮起昏黄的光晕在渐浓的夜色和微凉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温暖。
周五晚上楚颜在书房加班处理一个跨国基金项目的季度报告。
这个项目涉及多个时区沟通协调复杂一份关键的数据分析报告需要在今晚定稿发送。
书房的窗户开了一条缝凉风丝丝缕缕地钻进来带着窗外桂花将谢未谢的、淡淡的残香。
楚颜专注于屏幕上的数据和图表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时而蹙眉沉思时而快速记录完全沉浸在工作的节奏里连王奶奶何时送来热牛奶又悄悄离开都未察觉。
时间悄然滑向九点。
季晨熙已经洗完澡穿着棉绒的卡通睡衣自己刷了牙完成了睡前的所有准备工作。
他像往常一样抱着绘本来到书房门口准备进行睡前的“共读时光”。
他轻轻推开一点门缝探进小脑袋。
书房里只亮着书桌一盏台灯光线集中在电脑屏幕和楚颜专注的侧脸上周围是大片的昏暗。
楚颜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察觉到他的到来她的眉头微微锁着眼神紧盯着屏幕偶尔抬手揉一下酸胀的眉心完全没注意到门口的小小身影。
电脑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显得有些疲惫。
季晨熙没有像以前那样出声喊“妈妈”也没有直接推门进去。
他停在门口安静地观察了几秒钟。
他看到了妈妈紧抿的嘴唇看到了她揉额头的动作也感觉到了从门缝里溜出来的、带着凉意的风。
他小小的身子顿了顿然后极其轻微地把门又带上了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楚颜隐约听到门口有极细微的响动但她正卡在一个数据逻辑的关口只是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以为是风便又低头沉浸到工作中。
季晨熙没有离开。
他光着脚丫悄无声息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他没有爬上床而是打开自己床头柜的小抽屉翻找起来。
他记得里面有一条妈妈以前给他织的、后来他觉得“太孩子气”而收起来的羊毛薄毯。
他找出那条米白色的、柔软的毯子抱在怀里。
然后他又蹑手蹑脚地走到厨房打开保温壶摸了摸壶壁的温度还热着。
他拿来一个干净的马克杯小心翼翼地倒了半杯热水动作轻缓没有发出碰撞声。
做完这些他再次走到书房门口。
这次他没有立刻推门而是先侧耳听了听里面的动静——只有持续不断的、轻微的键盘敲击声。
他深吸一口气用空着的那只手极其缓慢地转动门把手推开一条刚好能让他侧身挤进去的缝隙。
楚颜听到门响以为是王奶奶头也没抬地说:“妈牛奶放那儿吧我一会儿喝您先去睡吧。
” 没有回应。
她有些奇怪抬起头却看到儿子小小的身影正站在书桌旁。
季晨熙一只小手抱着那条叠得方方正正的羊毛毯另一只小手稳稳地端着那杯热水。
他仰着小脸眼神清澈而安静没有打扰的意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妈妈”他的声音很轻像夜风一样柔软“很晚啦。
你工作辛苦啦。
这个给你。
”他把热水杯轻轻放在书桌空着的一角然后双手捧着那条柔软的羊毛毯踮起脚尖努力想把它披到妈妈肩上。
“夜里凉盖上毯子不然会感冒的。
” 楚颜完全愣住了。
她看着儿子这一系列无声而周到的举动看着他被台灯光勾勒出的、带着稚气却异常认真的侧脸感受着肩膀上突然降临的、柔软而温暖的重量一股巨大的、混合着酸楚和无比欣慰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喉咙瞬间哽住了。
她放下鼠标转过身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接过那杯温热的水。
水温透过杯壁传来一直暖到心里。
她将儿子冰凉的小手紧紧握在自己掌心声音沙哑:“宝贝……你……你怎么还没睡?还给妈妈拿这些……” 季晨熙任由妈妈握着手小脸上露出一个有点不好意思、又带着点小骄傲的笑容:“我准备工作都做完啦。
我看妈妈还在‘战斗’需要‘后勤支援’。
我是家里的‘男子汉’要照顾好妈妈。
”他顿了顿伸出另一只空着的小手隔着睡衣轻轻按了按自己胸口的位置眼神坚定地看着楚颜“爸爸把‘平安方向牌’交给我就是让我守护好妈妈守护好家。
这是……这是我的‘岗位职责’。
” “岗位职责”……这四个字从一个七岁孩子口中说出来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庄重和担当却像最重的锤子狠狠敲在楚颜心上最柔软的地方。
她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她一把将儿子紧紧搂进怀里抱得那么用力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谢谢……谢谢宝贝……妈妈……妈妈收到了……最好的‘后勤支援’……”她泣不成声泪水滴落在儿子柔软的发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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